一、金代女真人食用的蔬菜

1． 野生蔬菜

明昌元年( 1190 年) 春，提点辽东路刑狱的王寂巡视辽东，在开原东部清河地区看到三四名女真女子在溪边采集野菜，她们“手携篮子满新蔬……踏青挑菜共嬉游”［2］75，欢快地采集野菜。女真人采集的野菜主要有荠菜、白芍药花、苦菜、蒲笋、榆荚、松皮、山葱、野韭、野蒜等。

女真人以白芍药芽为菜。据《松漠纪闻》记载: “女真多白芍药花，皆野生，绝无红者。好事之家，采其芽为菜，以面煎之，凡待宾斋素则用，其味脆美，可以久留。”［3］39 女真人采摘白芍药花幼芽，和在面里煎而食之。因其味道脆美，且可以长时间保存，故备受推崇，常用来款待宾客。

“荠菜”和“蒲笋”是女真人日常食用的野菜。王寂诗云: “荠牙蒲笋绕溪生，采缀盈筐趁早烹。想得见郎相妩媚，饭箩携去饷春归。”［2］75对于女真人来说，早春时节的野菜非常珍贵。直到元代，这些野菜仍受人们青睐。元人许有壬《始食蒲笋品味在竹笋上》诗云: “渭川常羡锦口儿，盘馔今朝得此奇。心卷清冰微有晕，肪裁寒玉莹无玭。( 阙) 乡甘脆应无敌，风味豪华定不如。好与散人供口腹，休教长到作轮时。”［4］312

苦苣，又称苦菜、甜苣菜，易消化，是东北地区常见的野菜。金代全真道士尹志平《食豆粥寄燕京道众》诗咏苦苣云: “苦苣菜软，菉豆粥薄……食罢后，四大冲和，饱足时，六神踊跃。老来得这些受用，把世间事都尽忘却。”［5］107女真人在长期食用野菜的过程中总结出采摘苦菜的最佳时节，如《金史·历志》所载: “小满四月中，苦菜秀。”苦苣耐干旱，生命力强，分布广泛，所以，每当粮食短缺时，苦苣就成为金人充饥之物。如金朝末年粮食奇缺，女真人纷纷“出近郊，采篷子窠、甜苣菜，杂米粒以食”［6］1702。

自古以来，榆荚是人们喜爱食用的一种野菜，可制作羹、酱，也可用来酿酒。一般在清明前后，榆树开花结荚之际，可以采摘食用。元好问《食榆荚》诗云: “露葵滑寒羊蕨膻，春榆作荚绝可怜。榆令人瞑何暇计，田舍年例须浓煎。箫声吹暖卖饧天，家人钻火分青烟。长钩矮篮走童稚，顷刻绿萍堆满前。炊饭云子白，翦韭青玉圆。一杯香美荐新味，何必烹龙炮凤夸肥鲜……先生扪腹一莞然，此日何功食万钱。”［7］1171这首诗不仅揭示榆荚的鲜美，也反映了金人对榆荚的喜爱。在诗人看来，榆荚是蔬菜中的上品，味道鲜美胜过“烹龙炮凤”。野生榆荚又称芜荑，女真人多以其为蔬菜佐饭。

女真人还偏爱用松树皮做菜。留居金朝16 年之朱弁云: “北人以松皮为菜，予初不知味，虞侍郎分饷一小把，因饭素，授厨人与园蔬杂进，珍美可喜，因作一诗。”诗赞松皮菜: “滋旨却膻荤……香厨留净供，频食不言顿……食之不敢余，感激在方寸。”［8］515 由此可见，女真人烹制的松皮菜味道鲜美，让诗人“食之不敢余，感激在方寸”。女真人之所以爱食松皮菜，主要是其饮食中肉类太多，油腻不易消化，而松皮菜恰好有“却膻荤”的功效。

金代东北地区处处生有葱、蒜、韭、芥等调味类野生蔬菜，女真人常“以半生米为饭，渍以生狗血，及葱韭之属和而食之”。许亢宗于宣和七年( 1125 年) 出使金国祝贺金太宗即位，在清州( 今河北青县) 受到金国接伴使的款待，在晚宴的饭食中有“好研芥子，和醋伴肉食，心血脏瀹羹，芼以韭菜，秽污不可向口，虏人嗜之”。其中“芼”就指可食用的野菜，“芼以韭菜”既是指食用野生韭菜。女真人的饭食对中原人来说秽污不可入口，但女真人却喜食，而且“嗜之”。金朝初年，宋人马扩随父出使金国，看到阿骨打聚诸酋共食的场景，御宴中“人置稗子饭一碗……列以齑韭野蒜长瓜”，肉类“或燔或烹，或生脔，多以芥蒜汁渍沃”［9］ 31。这里的“齑韭、野蒜”就是捣碎的韭菜和野蒜，即韭菜花和蒜泥。女真人用芥蒜汁渍沃肉食的方法流传至今，肉沾蒜泥如今仍然是东北地区一道名菜。女真人喜食辛辣的野菜，与其生存的自然环境有关。由于温度较低，一年四季三时寒冷，食用辛辣野菜可以驱寒。另外，这些辛辣野菜也可以减轻肉食油腻和腥膻，有益于健康。在如今的东北地区，味道鲜美的野葱、野韭菜不仅受到当地人的喜爱，也吸引着外地游客。

再据《金文最》记载: “安之为郡也……群山连属，西峙而北折，九水合流，南灌而东驰，陂池薮泽，映带左右。夏潦暴集，塘水盈溢，则有菰蒲、菱页、莲藕、鱼虾之饶。”［6］342 由此可知，女真人还食用菰蒲、菱页、莲藕等水生野菜。

2． 种植蔬菜

女真人不断学习种植蔬菜，尤其是与宋朝划淮为界后，疆土南扩，自然条件适宜，蔬菜的种类日益增多，还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官民菜园。

海陵为南侵宋朝筹集军饷，“为一切之赋，有菜园、房税、养马钱”［10］1675。菜园能够成为赋税来源，说明在金境内菜园数量不少，产量也很可观。天兴二年( 1233 年) ，金兵在解州( 今山西解县) 与蒙古军交战失利，总领王茂率军士30 人入陕州“匿菜圃中凡三四日。”［10］254130 人藏匿在菜园中三四日，菜园面积应该不小。

女真人种植的蔬菜见于史籍记载者不多，如蔓菁、回鹘豆等。蔓菁又名芜菁、诸葛菜，是金人喜欢食用的蔬菜。金代女真人喜爱采集新鲜的蔓菁菜做羹齑。朱弁在居留金朝时写诗称颂蔓菁作齑之美，言称: “初春以蔓菁作齑，因忆往年逃难大隗山，采苹涧中为齑。齑成汁为粉红色，而香美特异，乃信郑人所言为不诬矣。今食新齑，因成长韵。”金人元好问有诗云: “春畦芜菁苗，人眼渐可喜。青黄含风露，采摘从此始。持归作新齑，一饱竞鲜美。芳香溢肺肝，甘脆响牙齿。扪腹幽窗下，刍养讵能比。”［8］ 514 － 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