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微短剧赛道迎来强劲增速。所谓“微短剧”,是指单集内容时长从几十秒到20分钟内,有着相对明确的主题和主线,并且故事情节较连续和完整的网络剧集作品。微短剧以其“铺垫少、反转多、剧情猎奇、爽点密集”的特点成为当代青年最新的“电子榨菜”。微短剧在为青年提供新的娱乐选择和文化体验的同时,也引发了对青年休闲方式异化的隐忧。为此,要基于对青年微短剧热现象的把握,分析青年微短剧热现象的症候、成因,进而提出应对之策。 关键词:微短剧 青年 数字时代 一、青年微短剧热现象的独特症候 作为一种新兴的网络视听形式,微短剧与短视频、长剧以及网络文学相比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与传播特性。微短剧以其连续高强度的故事输出、凝缩但不破碎的叙事特征和持续加速的剧情节奏在短视频信息流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下“微文化”的一股新风潮。[1]微短剧集合当代青年感兴趣的传播形式、传播内容,极为丝滑地满足青年的需求,重塑了青年的感知形式。正如韩炳哲所言:“数字化现代晚期的典型感知模式完全可以用疯狂刷剧来概括。”[2]微短剧从“横屏”到“竖屏”的空间形变,从“故事”到“冲突”的时间加速,以及从“放松”到“爽感”的情感转向,造成了青年空间感知失距、时间感知失衡、情绪感知失当等独特症候。 1. 从“横屏”到“竖屏”:空间形变对注意力的收割导致空间感知的失距 人的全部生命活动就是注意力投射的总和,注意力就是生命力。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当下,个人的注意力成为各大平台竞相争夺的稀缺资源。微短剧的形式创新在于以“竖屏”的呈现形式成功聚焦了观众的视野,从而更大程度地收割了用户的注意力,造成空间感知的失距。适合手机尺寸的竖屏空间形变折射了资本对于用户移动化需求的精准洞察和把握。其一,从横屏到竖屏,空间形变最大化地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就拍摄初衷而言,传统电视电影媒介近距离拍摄技术的应用是为了使观众能够看清剧中人物表情、环境细节以及动作变化。这种视觉呈现方式在信息传递上追求的是清晰度和可识别性,以确保观众能够准确地接收和理解媒介内容。然而,在微短剧制作中,近距离拍摄的策略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微短剧为了聚拢观众的注意力,倾向于用“放大”的身体营造奇观,用“数据库叙事”兑换叙事效率,借“放大”的情绪激发“上瘾性”观看。其二,竖屏与浅焦相结合,空间折叠强化了对观众注意力的把控。微短剧的拍摄手法只抓取重点,背景高度虚化,放弃宏大场面调度,使观众的注意力始终集中于画面中心点,用户能够快速、直观接触到重点。这种艺术手法实际上是对“人”的凸显和对“背景”的隐藏。空间在此意义上被虚化为一种符号的存在,虽然在视觉上提供了故事的背景,但在叙事上往往缺乏深度和参与性。[3]微短剧的镜头语言以放大身体营造奇观的拍摄手法,更加侧重对冲突情节的营造、叙事情感的传递与心理活动的深描。“它使人物特写与情感交流更加直接、集中,增强了视觉空间与记忆空间的关联,强化了观众的沉浸感与互动性。”[4]其三,竖屏促使追剧“去场域化”,迎合了青年碎片化阅屏需要。由此也可以发现,随着竖屏短视频的兴起,传统观影模式正逐渐被一种更为灵活、更为即兴的观看方式所取代。竖屏视频的紧凑格式和便捷的交互设计,使观众能够在地铁、公交车、机场乃至咖啡馆等空间,随时随地享受视频内容。竖屏时代,身体与竖屏短剧的关系从独立发展走向交互共振,并使身体对竖屏短剧产生重度依赖。[5]竖屏播放的微短剧不仅更贴近人体生理特征和使用场景,而且重塑了观众的生活方式和空间感知。 从辩证发展的角度而言,过度聚焦重点往往导致实质内容的空洞化。这种现象在信息传播领域被称为“矛盾的丰富性”悖论,即每个信息源都试图通过强调自身的显著性来争夺注意力。然而,当所有信息都声称具有同等重要性时,实际上就等于没有信息是特别突出的,从而导致接收者难以区分和识别真正的关键信息。微短剧通过空间形变,试图展现每个场景独特的重要性之时,反而可能引发观众的“重点疲劳”。在微短剧世界中,青年的注意力不断被聚焦又不断被分散。这一矛盾如果不加以调控,最终可能会导致“视觉内爆”。个体在媒体刺激下逐渐失去深度思考的能力,导致认知能力的退化和审美感受的麻木。 2. 从“故事”到“冲突”:加速叙事下对碎片化时间的侵占导致时间感知失衡 如果说“微”体现了影视空间的折叠迁移,“短”则体现了影视时间的加速。微短剧与传统剧集在叙事节奏和观众体验上存在显著差异。传统剧集通常以完整的故事和人物塑造吸引观众,适合深度观看;微短剧则以快速的情节转折和紧凑的冲突展现吸引眼球,符合现代快节奏的观看习惯。微短剧以“冲突”为内核重构了以“故事”为内核的长剧,实现看点的迅速堆积和对碎片化时间的全面侵占,更契合加速叙事下青年碎片化的休闲方式。 随着社会节奏的加速,时间资源紧缺成为当代人普遍的感知。微短剧以“微短”的时长设置直指时间匮乏的时代症候。微短剧的加速叙事策略主要体现在形式和内容两个向度。一是在形式上,微短剧可视为对传统长剧的创新性解构。微短剧以其不超过20分钟的时长,精准地迎合了当代青年在信息消费中的速读、速看和速览的行为模式。二是在内容上,微短剧作为情绪制造机具有剧情密和节奏快的特征。一方面,高密度叙事。作为填补大众碎片时间的消遣性产品,微短剧“往往略过故事前奏,借助单位时间内碎片信息的极致压缩,完成高强度的情节元素注入”。[6]另一方面,快节奏推进。微短剧以快制胜,直接将剧情铺陈到观众面前,保证叙事的高度凝练。这种将“冗长的故事”转化为“直接的冲突”的叙事手法,“满足观众提高观看‘效率’以抵抗‘时间匮乏感’的需求”。[7] 微短剧的加速叙事存在时间感知虚化的风险。这种虚化是因为微短剧存在“碎片化”与“逆碎片化”的悖论。“线性”与“碎片”同时存在的矛盾状态,正是微短剧的媒介特性所在。[8]微短剧是“碎片化”时间的产物,但其生存机制却是“逆碎片化”的。观众沉迷在一个个精神刺激之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时间变得“去时间化”,呈现短暂凝固的状态。[9]如同“抖音三分钟,人间两小时”这一话语所刻画的时间感知失真现状,微短剧依靠连续的剧情、反转的情节、剧烈的冲突强悍地收割观众的注意力,使其沉溺在时间的失序之中。一方面,青年沉浸在微短剧等快速消费内容中体验到高效率,感受焦虑的缓解。另一方面,当他们意识到自身进入时间的加速和失序时,便会进一步加剧时间焦虑感。这一时间焦虑发展到最后就演变成对睡眠时间的剥夺,剥夺睡眠时间从一种对付敌人的酷刑转变成自我惩罚。青年在熬夜追剧过程中既是肇事者又是纵容者,既是受害者也是享受者。 3. 从“放松”到“爽感”:爽感亚文化中的情绪兜售造成情绪感知的失当 后现代社会中青年的情感需求呈现多样化与复杂化的发展态势,微短剧作为情绪制造机正是满足了青年各式各样的情感宣泄需求。微短剧继承了爽文的核心特质,通过视觉媒介这一赛博装置传递情感,精心设计情感爆点,以戏剧化动作和高频率的节奏将“爽”的感觉直接传递给观众,让剧中人物替自己做到生活中做不到的快意恩仇。 “逆袭”、“复仇”、“重生”等题材是最受欢迎的微短剧类型。这些爽感文化的基本元素不仅为青年提供了情绪上的快速补给和精神上的即刻满足,更是映射了青年群体焦虑不安的生存境遇以及渴望掌控和释放的情感症候。爽感逻辑符合弗洛伊德所说的“人类本能对快感的欲望”,观众在观看中获得替代性满足,依靠主角突破式成长的经历堆叠,观众得以在宣泄快感中获得短暂的自我沉浸,完成对“自我想象的洗脑”。青年越想在微短剧中抵抗虚无获得意义,就越是感到虚无没有意义。数字媒介的传播以人们的注意力为生,享受互联网世界的便利是建立在出卖自己的注意力之上的。在视听文化发展过程中,观众的行为模式从“看剧”、“追剧”变成“刷剧”,最终导向一种“毫无节制的呆视”,这个过程中感知本身呈现出一种“狂看”,[10]看似情感满足的速度不断提升,实际上却毫无收获。痴迷于数字媒体,却无法抽身而出反思这种痴迷,并对此进行全面的判断。这种麻木、虚无便是当下青年情感症候的重要表现。 二、青年微短剧热现象的时代成因 青年微短剧热现象不仅是当代青年身处加速社会所形成的娱乐选择,更是他们在时间分配、个人成长与社会角色之间的紧张关系中寻求平衡的一种文化表现。这是由流量驱动、社会加速以及情感需求等多重因素共同驱动的结果,微短剧将碎片娱乐内化于青年生活体验中,也在更深程度上塑造着青年的生活方式。 1. 流量驱动下微短剧的“创作浪潮” 近年来,供给端繁荣、需求端旺盛共同造就了微短剧市场的火爆。微短剧在流量的驱动下,俨然成为一股风潮。微短剧“新势力”不断涌现,“新题材”不断出场,“新生态”正在形成。具体而言,引发微短剧创作热潮的原因如下:一是平台协同发力。近年来,微短剧的横空出世引发了国家广电总局的关注,主管部门持续强化监管力度,促进微短剧业态朝着“微而不弱,短而不浅”的方向健康有序、高质量发展。“微短剧+文旅”、“微短剧+美食”、“微短剧+古城”、“微短剧+AI”等多种题材纷纷登台,在丰富微短剧内容的同时,也为文旅行业注入了新鲜活力。针对微短剧胡乱收费、内容良莠不齐、不良价值导向等问题,国家逐步将微短剧纳入传统影视剧的监管轨道,加速微短剧精品化进程。二是流量与算法同频共振。资本的逐利性犹如无形的手操控着微短剧市场的爆红。在流量为王的时代中,微短剧乘着短视频和长剧的东风,依赖平台算法和推荐机制,不断精准推送用户感兴趣的内容,增强用户的参与度和忠诚度。这种积极的用户反馈循环,反哺着微短剧的持续创作和再生产。青年不可避免地深嵌在由资本和算法共同编织的巨网之中,难以逃脱。 2. 生活步调加快下的“时间恐慌” 当代社会是一个竞速的社会,时间已经成为一种稀缺的资源,任何时间缝隙都容不得些许浪费。罗萨将生活步调加速定义为“在一定时间单位当中行动事件量或体验事件量的增加”。[11]就观影方式而言,我们经历了从电影的沉浸式体验,到电视剧的连续叙事,再到短视频的即时满足,直至今日微短剧的兴起,每一步都是为了应对社会的加速与革新。这些文化产品的演变,不仅是媒介形态的变化,更是人们时间感知和消费模式的深刻转变。微短剧的盛行不仅是对时间的精打细算,更是对观众竞速、效率提升心理的精准把握。具体而言,微短剧具备三种叙事手法:其一,快节奏推进,契合社会加速性。在加速社会中,“生产最大化的渴望显然存在于社会集体无意识之中”。[12]无论是在工作时间还是休闲时间,对于生产最大化、消遣最大化的欲求贯穿青年的行事逻辑中。如果说渐成习惯的“倍速播放”是形式上的加速,那么微短剧则是实现了内容上的加速。内容和形式的双重加速构成了青年日常生活刺激革命,他们迷失在这一快节奏的行为之中,感觉这段时间被“充分”而“精彩”地利用了。其二,高密集布局,满足休闲的效率性。在加速狂潮中,青年对娱乐的需求必须像快速剪辑一样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断获取惊喜,不能接受平淡的铺垫和无谓的前奏。微短剧善于将“高潮前置”,又在“6秒给出身份,15秒第一个转折,最后10秒留下悬念”的高密度拍摄意图引导下,在最短时间内给青年带来“混合着快感与审美冲动的高峰体验”。其三,多爆点叙事,迎合青年的兴趣点。身处加速旋涡之中,青年的生活存在不同程度的倦怠,常常深陷疲惫、烦恼、沮丧、无聊、丧失兴趣等感受之中。微短剧将爆点、爽点、泪点、笑点等尽数呈现,提供情绪代偿机制,在新颖多元的题材中持续不断为青年提供“瞬间的惊诧”。 3. 逃避现实与追求情感满足的“造梦空间” 微短剧具有造梦的美学功能。一个个短小精悍的剧集能够提供逃离现实、宣泄情绪的“数字乌托邦”。在以爽感文化为内核的微短剧中,观众可以沉浸在霸道总裁高甜恋爱、重生附体复仇逆袭、都市青年开挂升级等白日梦之中,达到逃避现实和追求情感满足的功效。青年沉浸在微短剧狂欢之中,将自身代入微短剧角色,实现“本我”与“超我”的对话,享受虚构的自我认同,暂时逃离“此处”,抵达“别处”。近年来,“躺平”、“摆烂”、“内卷”、孤独等话语在青年群体中广泛流行,这些话语不仅是青年对现实社会压力的一种自我调侃和情感宣泄,也是他们对快节奏、高竞争生活状态的一种回应。当代青年的成长伴随着“对未来的不确定”、“选择多而无力”等焦虑感。微短剧在逃避现实和提供情绪价值两个方面满足了青年的现实需求。其一,微短剧蕴含的爽感文化可以逃避现实,实现替代性满足。当代青年处在高度“内卷”的时代旋涡中,个体无法摆脱这一社会历史进程,只能寄身于微短的爽剧之中。社会的进步逻辑和效率至上原则制造压力、焦虑,也生产着缓解这种焦虑的方式——影视文化。微短剧便是新兴的影视文化形式之一。微短剧通过视觉狂欢、本能释放、代入理想等爽点堆叠迎合了青年观众的现实需求,起到了情感代偿的作用。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人类行为受到潜意识中的欲望和冲动的驱动。这些题材的微短剧“引导观众完成自我纾解、快感追寻、感官沉浸等多重爽味体验”。[13]观看微短剧满足了观众内心深处的权力欲望、自我实现和对正义的渴望,为青年提供一种心理上的宣泄途径,使其能在安全的虚构环境中体验到强烈的情感波动和满足,因而具有心理按摩的作用。用福柯的话来说,观看本就是一种权力。观众在对一个跌宕故事的远望中,获得掌控生活的快感。其二,微短剧蕴含的爽感文化具有情绪价值,能够满足观众情感需求。影视作品历来都是人们进行情感展演、表达、释放、交流的媒介。以情感满足为导向是微短剧的一大卖点,它契合了当代青年的情感问题。一是情感孤独问题。“群体性孤独”、“原子化生存”已经成为当代青年的生存样态。群体性孤独是指人们时常感到孤独,却又害怕被亲密关系所束缚的矛盾现状。[14]微短剧具有瞬间麻痹情感的效果和重视陪伴的功能,沉浸凝视能够有效填补孤独的心态。二是情感空虚问题。现代媒介全天候的陪伴看似充实了人们的生活,却也在生产着空洞、空心、空虚的人。微短剧以精美的故事情节、充沛的情感演绎,能够让观众被瞬间的情感击中,暂时性地逃离当下。随着剧情的起承转合配合着情感的波动,从而填补空虚的感觉。不少微短剧改编自网络爽文,是对传统影视崇高性的消解。微短剧中的“土味”、“无脑”、“爽感”受到了青年观众的追捧,但瞬间的情绪满足也带来情感浅薄化和情感麻木的后果。 三、微短剧时代青年的应对之策 微短剧在青年群体中的流行,是多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这些剧集以其竖屏的播放模式、紧凑的叙事节奏和强烈的情绪补给,迎合了青年的观看习惯和审美偏好。然而,这种高度集中的娱乐体验可能潜藏着成瘾的机制,对青年的注意力集中、价值观念形成、审美品位塑造以及对时空和情感的感知产生了深远影响,造成了“毫无节制的呆视”的隐忧。这一现象触及了数字时代青年生存境遇的核心议题。除了对微短剧内容进行必要的监管,应鼓励青年提升媒介素养,这包括有意识的数字断舍离,化繁为简应对“视觉内爆”;追寻共鸣,抵御加速暴力和媒介暴政;过沉思的生活,脱虚向实实现主体回归。 1. 数字断舍离,化繁为简应对“视觉内爆” 在数字化浪潮的席卷之下,我们已然置身于一张庞大而复杂的数字之网。微短剧的盛行有引发“视觉内爆”的倾向,即过剩的媒体信息将大众围困,侵蚀时空边界、意义边界,最终使真实与虚拟、意义与符号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内爆成为一团模糊的“星云”。青年亟须有意识地进行数字断舍离,化繁为简以应对微短剧之下的“视觉内爆”。其一,应转变数字意义获取的旧有观念。每天都有无数的信息如海啸般向我们涌来,我们看似拥有无尽的知识,实则陷入数字世界的泥淖。数字断舍离并非“失去”,而是“获得”。青年微短剧热现象本质上还是如何处理数字世界与真实世界关系的问题,关键在于如何在“大链接”、“超链接”中,提升“反链接”能力。通过观念的转变以“错失之乐”代替“错失之忧”。借助数字排毒、数字断连、数字戒断等数字极简主义的行为仪式,思考在数字世界中如何重建处世价值观和实践方法论。其二,应强化微短剧反沉浸意识。微短剧热现象的出现不是偶然的,而是基于青年的时空感知、行为习惯精心设计的赛博机制。它利用平台推算和大数据分析,精准推送符合观众偏好的剧情内容,强化了成瘾倾向。微短剧紧凑的叙事节奏和快速的视听转换,包括拍摄手法和镜头语言,都旨在减少观众自我警醒的机会,降低自我控制能力,从而难以实现自我停止。正如工业资本主义依赖对劳动力的剥削,微短剧的运行依赖对注意力的剥削。“这种在我们看来是免费的活动,在数字资本主义那里,实际上就是一种注意力产品。”[15]这一过程中观众不知不觉地沦为“数字劳工”、“赛博无产阶级”,不断为平台贡献自己的数字劳动力和注意力。为此,有必要引导青年强化微短剧反沉浸意识,以批判性思维识别、抵御可能的成瘾风险。 2. 追寻共鸣,抵御加速暴力和媒介暴政 微短剧本质上是加速社会的产物。追寻共鸣是加速社会理论的提出者罗萨提供的诊治方案:通过建立主体与社会的共鸣,积极与外在世界沟通,保持清醒的人生状态。事实上,微短剧是由屏幕和数字设备给人们提供的一种倍速娱乐的方式,可以视为连接世界的单向度通道。当人们沉浸在屏幕的内容之中,世界扁平化了,人们无视周遭的事物时便无法和身处的世界产生共鸣。在现代社会的加速节奏与媒介的普遍影响下,我们面临着一个悖论性的现象:个体在不知不觉中参与并执行着并非源自其内在动机的行为。它揭示了现代社会中个体自主性与媒介环境之间的张力。不少青年有去旅游、学乐器、培养特长的想法,但是当他们一有空闲的时候,点开手机、刷短视频或者微短剧就成了他们自然的选择。然而,短暂的沉浸之后,往往又觉得后悔、倦怠、无聊、空虚。尽管这种娱乐放松方式并非强制性的活动,但青年群体却常常深陷其中。因此,所谓的追寻共鸣就是重新思考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力图在媒介使用过程中重新找回生命的韵律感、生活的节奏感、时间的厚重感。此前流行的“20分钟公园理论”即为自我寻求与自然之间共鸣的途径之一。 3. 过沉思的生活,脱虚向实实现主体回归 在微短剧营造的“伪群体欢腾”现象中,青年往往容易沉溺于浅层满足,而难以触及深层的心灵放松,难以获得长久的心理满足,更是削弱了其沉思和专注的能力。因此,亟须呼唤“沉思”的回归。尼古拉斯·卡尔以神经医学、心理学的实证研究为基础论证了屏幕世界如何重组着人类的大脑,人之为人的最本质的“沉思冥想”能力如何变成鲁莽进步的牺牲品。[16]这种快节奏的娱乐方式逐渐侵蚀我们沉思的能力,无法真正达到放松的效果。微短剧造成无法“沉思”的原因在于:一是速生速朽的艺术特点。微短剧以生活化、碎片化、流动性、爽感化的特征更改了传统的艺术形式以及审美底色。作为加速社会中的速食文化,微短剧只能满足短暂性的娱乐需求。青年被微短剧所制造的每一个“当下”舒适地裹挟着,忘记思考,也无法思考,这种即时获得感是以牺牲沉思为代价的。二是“无脑”的剧情设置。微短剧消解了宏大的叙事主题和缜密的逻辑,裁撤了艺术的“灵韵”,使专业性与品位让位于泛娱乐化的快感。这种快感的设置无需铺垫,也无需按照常规逻辑展开叙事,呈现出“后连续性”的特征。对于即时效果的关注超越了对更广泛连续性的关注。于是,“人们的注视不再悠长从容,目光不再流连忘返”。[17]沉思与匆忙相对,沉思需要长久的驻足、停留、宁静,并非被瓦解成短暂、快速、匆忙。我们需要学会独处与深度思考,实现对真实自我的回归。 诚然,微短剧能够在休闲时间给人以放松和娱乐,但是在推荐算法和“信息茧房”中,主体被“饲以看似不同却又千篇一律”的内容。在这个过程中,观众看似有选择的权力,却无法真正做主,人的主体性被一步步消解。青年自愿放弃真实世界,转身投入微短剧的怀抱,以为这是摆脱空虚的智举,殊不知这是让自己深陷泥潭的愚行。我们应该记取《娱乐至死》中所引用的那句箴言:“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18] 参考文献 [1][9]朱丽丽,何啊龙,马丽丁娜.何以“速生速朽”——微短剧文本叙事、传播势能和受众体验中的加速暴力[J].南京社会科学,20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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